昼夜

【决绝｜6：00】他们去哪儿了

上一棒： @秦时明月 

下一棒： @Asksong 

    随着电竞行业的发展，选手们的职业寿命也在不断延长。在第十赛季，开荒一代的叶修和韩文清就因为年龄而饱受质疑，然而第五赛季出道的周泽楷却一路打到了十八赛季。这位陪伴着轮回走过十四载风雨的队长在粉丝们的伤感中宣布了退役，就此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里。

     周泽楷退役一年后的某天，荣耀论坛灌水版一个帖子一夜飘红——《李涛，zzk究竟去了哪里？》

     楼内网友们的讨论十分热烈。有人说他有万贯家产要继承，看不上荣耀圈的粉丝们；有人坚信他退役当天就和秘密情人结了婚，如今已经回归家庭，“周队是个情深似海的汉子，你们女友粉别耽误人家追求幸福”；更有甚者提出了惊世骇俗的猜想——没准周泽楷出家去了呢？沉默的人总是内心格外丰富刺激，轮回队长也是可以在佛道里寻求内心的宁静的嘛……

     在层出不穷的猜想中，一个cp粉语出惊人：还有人记得另一个神秘失踪的职业选手吗？说不定他们是约好了一起过日子，不想被舆论打扰呢？

     另一个失踪的职业选手？在最初的几个赛季，这样的选手有很多；但如今，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你很勇啊」

   「这是哪个年代的遗老，现在还有周叶cpf？」

      但更多人的感受还是——「这两位不是对家吗？？？」

   「时代真是变了，也就八年前吧，第一届世邀赛的时候，当时周叶cp可还爆火过呢。」对此，有回复这样感叹说。

      第一届世邀赛，恰好就是在叶修复出，带领兴欣战队打断轮回连冠的那一年。当荣耀粉丝仍然沉浸在第十赛季总决赛惊天逆转的余波中时，荣耀官方又放出职业联盟将组建国家队、参加第一届荣耀世界邀请赛的消息……几天后发布的世邀赛人员名单中，叶修和周泽楷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世邀赛可谓是荣耀联赛风评转变、走向大众的开始。在训练和比赛途中，荣耀官微发布的图文热度暴涨，尤其是风头无两的冠军队队长叶修和帅气逼人的年轻一代领军人物周泽楷。与此同时，作为总决赛人尽皆知的赢家和输家，从荣耀论坛到各路营销号，无数好事者都希望他们能爆出什么矛盾来，两人同框的微博点赞数也随之突飞猛进。大概是积极的反馈增加了官微皮下的干劲，于是人们看见了深夜在训练室独处的周叶，会议上目光相接的周叶，肩并肩窃窃私语的周叶……至此，众人终于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荣耀老粉们只感叹选手私下关系真好，唯有新入坑的同人女们雷达滴滴作响：“这是什么，这就是爱情啊！”

 

      然而，这样的盛况并没有延续下来。理由很简单：世邀赛结束后，叶修再一次消失了，从此就再没有在大众视线里出现过。

 

     周泽楷当然并没有出家。此刻的他正吹着空调，挺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荣耀联盟官方推出的一档综艺节目。

     在当下，职业联赛已经成为了最吸金的赛事之一，各大战队的选手们上热搜的频率甚至不逊于一些明星，退役即失联早已成为了过去式。一些节目甚至邀请到了多年前的古早大神们来怀旧，当退役多年的郭明宇在台上大谈自己当年勇斗大魔王叶秋的光辉事迹时，连一旁的韩文清都忍不住带着笑意叹气。

 

      说起来，下午还要和叶修打副本呢。周泽楷心想。

      叶修是在他宣布退役的那天找上来的，方式很简单——周泽楷刚回到家，打开手机就发现自己的特别关注在狂敲他。

    【在吗小周？】叶修问他。

    【欢迎加入退役选手俱乐部，给你发了个群邀请，记得通过哈。】

    【听说你没答应去联盟任职啊】

    【我在西安开了个网吧，怎么样，有兴趣来玩玩吗？】

 

      当时的周泽楷有些迷惑地盯着手机……他甚至怀疑叶修被盗号了，因为这一切看起来都不太真实。

     坦白说，周泽楷至今仍觉得和叶修有关的一切都像梦一样。

     

    周泽楷始终觉得，这个男人就像是他眼前一座绕不开的高山——在他最初接触荣耀的时候，叶秋的名号就像神召一般响彻整片荣耀大陆。那段时间周泽楷向上攀爬，一步一步造就枪王的威名。偶尔在职业选手的聚会上，他会看到叶秋，那人总是和前几个赛季的选手们待在一起，往往一整晚都懒洋洋地坐在那群人的中心。职业选手虽然习惯用出道时间按资排辈，心理上却并没太多前后辈抑或是战队间的隔阂，更何况在这种聚会里他们并不谈比赛。周泽楷知道杜明和呼啸的方锐爱凑一块打游戏，江波涛偶尔也会和喻文州韩文清他们闲聊一番，但周泽楷本人总是默默地和轮回队友一起进场，聚会途中队友们纷纷出走，他仍坐在原地发呆，等待着散场时被队友们领回家。

      那种时候他会想，或许叶秋只愿意向最初几年进入联盟的家伙敞开心扉呢，但叶秋对待后辈时的态度总是相当真诚和投入的……他也听闻过一些不大友善的说法，说嘉世队内有些矛盾，周泽楷不太明白，但总之，这一切本质上都和他无关：在轮回即将迎来的鼎盛时代里，嘉世并不是一个特别有竞争力的对手。

     再后来就是两次连冠。冷嘲热讽无冠第一人的营销号从此都闭了嘴。以及那令他至今仍难以忘怀的6.5秒。

    和大众眼里周叶最经典的糖点爆发期世邀赛不同，对周泽楷而言，最令他念念不忘的始终是比赛场上那人锋芒毕露的模样。

    【好。】

     周泽楷这样回复道。

 

 

    周泽楷顺着地址找到那家网吧。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二楼窗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叶修胳膊撑着窗台，笑意盈盈地冲周泽楷挥手。周泽楷一言不发仰头看他，心底有个地方被戳了一下似的，蓦地柔软了下来。

   “小周你来得正好，”多年未见的那个人颇为熟稔地招呼道，“老魏买了西瓜，尝尝？”

   老魏挑的西瓜挺甜的。这是周泽楷的第一印象。

   切西瓜的人挺白的。这是周泽楷下意识的念头。

   好奇怪，十余年前战无不胜的斗神，六年前手持千机伞创造奇迹的散人，世邀赛期间和他朝夕相处的领队，三个不同的影子都在眼前人身上无比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而周泽楷竟然觉得理应如此。

   叶修找他是出于什么想法呢？他也有着和周泽楷相似的遗憾吗？

   对当年声势浩大的周叶cp粉的存在，周泽楷也并非完全不知情……他看着那些同框照片，有时也会忍不住猜想叶修的想法。联盟拿他们炒热度，如果周泽楷就这样轻易地假戏真做，叶修是否会觉得为难呢？

  “想什么呢。”叶修的声音打断了周泽楷的思路。周泽楷抬起头，那个男人用一如当年的懒洋洋的姿势靠在沙发里捧着手机，像是刚结束了一局游戏，拿那双依然显得很年轻的眼睛望他。

  “……在想，为什么找我。”

  叶修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朝他笑了。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开口呢。”叶修很正式地坐直了身体，“我直说了吧。世邀赛的时候没能和你讲清楚，我一直觉得挺遗憾的。”

   他的措辞像是仇人找上门似的干脆直白得不得了，眼神却很柔软地落在周泽楷身上。周泽楷的心怦怦直跳。

   “我喜欢你，小周。”叶修说。“不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如果还不迟的话，和我试试看吧？”

   周泽楷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脸颊发热，整个人都凝固住了。他一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叶修，但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在叶修的眼神变得无奈之前，周泽楷迅速地倾身把手指搭在了对方的手上，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退役一年后的枪王再次成为了小周。

 

   屏幕上，叶修的头像一连跳了几下。

  【小周你准备好了吗】

  【今天咱们要和熟人组队哈】

    熟人？

    周泽楷进了队伍，只看到两个陌生的id。打开声音后他才搞清楚这两个熟人是谁。王杰希和韩文清显然也没预料到叶修拉了一个陌生人进来，很快就停住了对话。

    “神枪手？”韩文清隔了会儿才开口。

    “是啊。”叶修的声音显得很得意。

    “没记错的话，你们兴欣没有神枪手吧，”王杰希若有所思地加入对话，“不是说要喊你室友过来吗？”

    “谁说我住在兴欣？”叶修说，“退役选手，不拿战队一针一线，懂？”

     尽管是在游戏里，周泽楷还是明显地感觉现场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王杰希：“这么说……”

     韩文清：“你和王泽一起住？”

     叶修脱口而出：“没错，小周在我这里。”

     事实证明，当一群人很久没见的时候，信息迭代的速度往往会让他们对彼此的现状产生奇妙的设想。叶修发誓他听见周泽楷在另一头笑了一声。

     四人中最懂得给人台阶下的王杰希笑了笑：“哦，周泽楷？”

     “怎么样，没想到吧。”

     “也不算没想到，”王杰希说，“这倒是让我想起第一届世邀赛时了，你们当时也是天天待在一起。”

     “是啊，”叶修表示赞同，“我也记得这事儿，老王你记忆力不错嘛。”

     “另一件事你可能就不记得了，”王杰希笑起来，“庆功宴那晚你俩抱一块儿不松手，还记得么？”

     这事儿周泽楷倒是记得，不仅记得，这些年来还老是梦见。周泽楷的理性劝说他不要再去想这些——世邀赛结束后，叶修就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不论是否曾经有过好感，一切也都已经尘埃落定。但每次梦见叶修紧紧贴着他的身体的模样，他又好像回到了那个心潮澎湃的时刻……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在远去，只有那个温度从另一个人身上缓缓渗入他的体内。

      “原来如此。”韩文清说。“所以第二天叶修忘了？”

      周泽楷下意识地扭头去找叶修，接着才想起这几天叶修都躲在吸烟区里打游戏。周泽楷猜那人大概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叶修总是很从容。

      “老韩你不要多管闲事。”叶修的声音果然十分淡定，“不就是喝醉了么？抱个人怎么了。还记得你们队的那个季冷么，当年赢了比赛就得意忘形，喝得找不着路，差点跟着嘉世的车走了。呵呵。”

      “呵呵，”王杰希也跟着笑，“果然是不记得了吗？后来联盟可是有很多传言。”

      “哦？什么传言？”叶修表示愿闻其详。

      韩文清淡淡道：“说你世邀赛后消失是和周泽楷同居了，周泽楷占有欲强，不同意你抛头露面。”

      “这算什么？”叶修乐了，“半对半错吧。不过小周在这个故事里是什么形象啊？”

      “轮回是豪门，”周泽楷终于有机会说话，很认真地和他解释，“金钱交易。”

      “唔。”叶修眨眨眼睛应了。

      没想到周队现在还是这个性格，王杰希有些感慨，不过叶修竟然没有调侃回去，还真是不太像他啊，难不成是害羞了吗？这是不是太ooc了？

 

 

    

   

     这个晚上周泽楷终于主动更进一步：他抱着枕头站在叶修房间门口。

     叶修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心里却又隐隐期待起来：“呃，是要一起睡吗？”

     周泽楷像是犹豫了一下，坚决地摇摇头。

     就说嘛，小周怎么也不像是准备好了的样子啊。叶修松了口气，不无遗憾地想着。

      “想和前辈聊天。”周泽楷这样说。虽然叶修已经退役好久了，周泽楷本人也慢慢淡忘荣耀赛场的点点滴滴了，甚至他们也已经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但周泽楷仍然坚持这样称呼叶修。

      叶修觉得周泽楷一定是已经打过腹稿了，因为他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前辈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这么直白真的好吗？常先同志听了都要鼓掌啊！叶修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当年躲记者时的矫健身姿，但当下的他显然不可能用同样的方式躲避这个问题。

      “大概是很早之前了吧。”叶修对他回忆着，“第五赛季的时候？”

      “我进入联盟的时候。”周泽楷确认似地慢慢说。

       “是啊，当时觉得你……挺不错的。”叶修一边说，一边垂下眼睛，“轮回的新队长，关注一下也很正常吧？小周又长得那么好看。”

      “我也一直在看着前辈。”周泽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想要靠近你……但是没有机会。”

      起初，他们之间四岁的年龄差宛如鸿沟。叶修成名的时候，周泽楷才刚刚进入荣耀的世界，在对战中开语音都会有队友心中暗叹“靠，遇到小屁孩了”！

      叶修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把脸侧了过去。周泽楷轻微地皱了一下眉，顺从心意伸手按住对方的脖子，迫使叶修转眼注视着自己。

      叶修竟然久违地有些紧张，敛下情绪，注视着周泽楷的平静的双眼，接着说：“然后大概是第九赛季的时候。”

      第九赛季的周泽楷刚刚拿到了他的第一个冠军戒指，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气都在走向鼎盛的阶段。那阵子就连h市的公交上都印着周泽楷拍的广告，叶修站在网吧二楼窗口吸烟，不仅能看见对面嘉世大楼宏伟阔气的招牌，偶尔也能看见驶过的公交车上周泽楷放大的微笑的脸。

     但叶修所看到的并不是这个。就像周泽楷印象里凛然不可侵犯的斗神一样，叶修眼里的周泽楷形象的底色，从来就是赛场上手持双枪，穿越枪林弹雨而来的那个枪王。在叶修深陷在嘉世的泥沼中的那几年里，周泽楷正迅速地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职业选手，在外界的质疑中带领轮回一路走向巅峰。年轻的轮回队长沉默却又光芒四射，有人把他比作当年的叶秋，更有人把轮回比作三连冠时期的嘉世。叶修无意中看过一些报道，不得不说，那些所谓的共同点还是相当牵强附会的，但是周泽楷的确让他回忆起了曾经一些难以忘怀、激动人心的瞬间。或许荣耀这个赛场上，人人都是如此；但周泽楷却又是不同的，他总是非常坚定，一步一步磨炼自己，坚不可摧地向最高峰攀登。

     在轮回如愿拿到冠军的那一年，媒体们纷纷议论，认为周泽楷完全足以成为现今的荣耀第一人，甚至即将超越叶修曾经的成就。同样也是在那一眼，叶修觉得他的心脏可能对周泽楷过敏，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这家伙就怦然心动呢？

      “小周是个很耀眼的人啊。”于是叶修笑了笑，这样总结道。

      我明白的，周泽楷心想。他也一样是被对方这份耀眼吸引，但叶修和他不同，这个人总是像个谜题，周泽楷却难以抗拒解开这道谜的诱惑。在世邀赛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越是靠近叶修，他想要了解的就越多，这个人的形象也就越扑朔迷离……当他想要伸手，彻底将这人抓紧时，一切暧昧的证据却又像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消散了。

      “前辈为什么要走呢？”周泽楷问道。

      “我不走了。”叶修向他承诺，笑意慢慢从眼睛里浮现出来，“当年喜欢自由嘛，说起来我还离家出走过呢……不过，既然小周答应我了，当然是要好好过日子了。”

      周泽楷的睫毛抖了抖，水中的月亮落到了他的手心里。